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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湖是一处温泉,一年四季雾气蔼蔼,那桃花堤上,宁静悠闲。
早秋午后的阳光融融的香甜,温暖而不热烈地倾洒下来,蝉声低唱,鸟声轻吟,平静的湖面平滑如镜,微波荡漾,偌大的堤岸上空无一人。
帝玄烨在清溪书屋与诸臣僚议事,普天之下的万千王土,每日大事小事几十件,何况还有人事的升迁、外邦的交往,竟将这原本要清净的书斋变作了政事堂。
畅春园随驾的宫妃与紫禁城内又有什么区别?一样的无所事事,一样的日光虚度,一样的午后倦睡、难消永昼。
宜妃随驾居住在西路的集凤轩,密贵人随驾在西路的无逸斋,和嫔居住在西路的玩芳斋,均离桃花堤很远。
除了采薇带着二十三阿哥胤祜居住的渊鉴斋也是在东路,但她避开颦如等人犹恐不及,当然不会在此时此刻来到桃花堤畔。
午后无事,秋光细腻,颦如与子矝、子佩三人静静地走在这桃花堤畔,没有带宫女太监身边服侍,只是三人,相约一起游湖。
湖岸边已停泊着颦如事先安排好的一艘小小的双桨画舫,掌船宫女大概久等了,头低垂着瞌睡起来。
一行三人相扶着上了船,静静坐好。
颦如拿过两只划桨,与子佩一只,命那宫女下船去罢,不需伺候,她们自己慢慢划着。
宫女巴不得此一声,急匆匆跑进下房去睡个安稳午觉。
小船静静从岸边划开,颦如心无旁及,认真地划着水,看那水波飘荡开去的圆形。
子矝紧张得坐立不安,一直四下张望,子佩却是兴奋得眼波流转,急于达成目的。
世间波澜,是不是也如这水波,无论十万火急还是无关紧要,都是要按部就班地按照必然的规律扩散开?
或者,是不是真的在沧桑的红尘中,跌过了跟头,才有今日的坦然?
桃花堤东岸尽头,是一片浓密的古树古藤,绿叶参差,遮天蔽日,树下的堤岸是一片倾斜着延伸入湖里的草地,湖水随着草地的倾斜走势,越来越深,在绿树掩映下,自称一方天地,很少有人前来。
而这方天地,却是颦如在畅春园内最喜爱的地方。
无他,一如宫内的沁芳园,无人之处,才是最心安之处。
船慢慢靠着堤岸停了下来,距离草地处尚有不足半箭之地,颦如无法确认湖水的深浅与安全,于是偕同那姊妹二人一并上岸,慢慢走向那片似乎早有预谋的草地。
她们都没有穿花盆底,没有束扁方带流苏,一概是清爽的闲游装束,一手拉着子矝,一手拉着子佩,颦如笑着说:“我们就要去了。
如果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子矝叹道:“没想到,我今日居然也要做出欺君之事!”
子佩却不以为然道:“只要能冲出这樊笼,我死也无憾!
我从不认为,我这一生,就该终老在这深宫中!”
于是她们三人,就这样沿着倾斜的草地,一步步向湖水中走去。
没想到初秋的湖水依旧如此冰凉刺骨,打湿在腿上、身上,却有一种令人心神清朗的快意,仿佛真的能将世间犯愁一举冲洗干净,水下的湖底是一片滑湿的水草,踩上去软绵绵的,如走在云端。
当水深齐到腰部的时候,子矝竟无限满足地轻声叹息道:“哪一天我死的时候,就这样慢慢走进水中!”
当她们在水中走到小船边,湖水刚刚好没过胸部。
松开手,一起拉住船舷,相对会心一笑,一并用力,小船倾斜了,湖水慢慢浸入小船中,一切如颦如预料得那样天衣无缝。
她看了看她们仍旧干爽的发髻,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将腿弯曲,身子下沉,将自己完全没于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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