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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什么时候醒来?”
崔老爷瞪着铜锣大眼。
“小女,小女不知道。”
义妁迟疑地说,她无法给崔老爷一个确定的答复,也许一个时辰后醒来,也许半夜醒来,也许第二天早上醒来,再也许马上醒来也说不定。
“你信誓旦旦地说可以治好夫人,现在却说不知道,你这个卑贱的女人!
我让你胡说八道!”
说着,甩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义妁白皙的脸上,五个指印留了下来。
中风(6)
义妁只觉得眼冒金星,捂住火辣辣的脸,强忍着委屈的泪水,什么话也没说。
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受别人的耳光,还是病患家属的耳光。
小的时候她曾经看过一次父亲许善友遭受脾气暴躁的病患家属的辱骂和殴打,那时候她不明白父亲为何忍气吞声、一言不发,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面对病患大夫永远没有理直气壮的时候。
这一巴掌却把杨怀三打趴下了,他扑通一下跪在崔老爷的面前,不住地求饶:“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杨怀三不仅仅是替义妁求情,也替自己求情,因为他现在和义妁是同一条船上的蚱蜢,义妁有个差池,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一边求饶的同时又在心里抱怨:“义妁啊,义妁,你这是何苦呢?治不好就治不好吧,偏偏要逞这个能耐!
现在好了,害了自己,也害了大叔……”
在看看蔡之仁,表情麻木,像木头一样站在那,其实他平静的表情下掩盖着一颗波浪起伏的心,他既不想看到义妁成功地把王夫人治愈,又不想受到义妁的牵连。
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
王管家过来劝说崔老爷:“请老爷回房休息,让小的在这里候着,夫人有什么动静小的立马通知您。”
崔老爷怒气冲冲地走了,这也好,大夫在给病患就诊的时候最担忧的就是无知的病患家属在一旁添乱。
坚持到三更,杨怀三哈欠连连,王管家和蔡之仁也昏昏欲睡,只有义妁精神矍铄,紧绷的神经一刻也不得松弛,因为她明白,王夫人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义妁让大伙回房休息,先是王管家走了,再是蔡之仁,最后杨怀三也实在支撑不住了也走了,房间里就只剩下义妁一个人了。
在这个万籁俱静的夜里,义妁默默地守候在一个危急的病患身边,往事如潮水一般涌来,她想起父亲慈祥的面孔,想起师父严峻的面孔,想起郑成议微笑的面孔,想起采娟可爱的面孔,想起蔡之仁仇恨的面孔……
最后想到自己的血状,想到自己的双手,难道命运对我如此无情吗?真要夺去我的双手吗?她扪心自问,假如没有了双手,她会怎么办,会放弃行医的愿望吗?
一个声音告诉她:“手都没有了还行什么医?!
还不如死了算了!”
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不!
绝不!
决不放弃!
即使双手被剁掉,也要坚持!
一定扼住命运的咽喉……”
这两个声音忽高忽低,一会儿这个声音占了上风,一会儿另外一个声音站了上风,两个声音激战得如火如荼,难分胜负。
崔老爷起夜,完事后,忍不住来到王夫人的房间,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义妁一个人守候在夫人的身边,他稍稍感动了一下,但这种感动很快就被心中的怨恨打压了下去。
就等明天了,如果明天早上夫人还醒不过来,他就要剁掉义妁的手。
他老人家在心中叹息,叹息这个世上庸医太多了。
天亮了,门开了,王夫人依然没有醒来,义妁绝望了。
义妁被崔府的家丁扭送到了中堂。
崔老爷高高在坐,目射凶光,狠声说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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