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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迎上了一张满含笑意的脸——木头雕的假人脸,雕工精湛栩栩如生,但好死不死,正是沈谧自己那张。
黑雾几乎瞬间把那假人裹起来,银光锋利,一眨眼将其绞成了碎块。
但紧随其后,沈谧看到了满院子的木头人,表情或哭或笑,木料有新有旧,无一例外,都是沈谧的那张脸,或者说是沈漓的脸。
任谁乍一眼看到这场面,都是有点不大舒服的,哪怕沈谧以前盯着沈漓的脸看了几百几千年,一眼看到这么多“沈漓”
在院子里,他只觉得一股子郁气从胸膛升起。
那些神色各异的木头人仿佛活的一样,都在门开之后转过头来看着这“不速之客”
。
“四百七十二年,沈漓,你终于回来了……”
有人从木头人堆里走出来,“你走之后每一年,我都为你刻一具木偶置于此地,加上你方才毁了的那个,这院子里正好是四百七十二具。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惊喜。”
那人衣着富丽堂皇,衣衫上镶金嵌银,腰带发冠上都缀满珠宝,神色疯狂阴鸷,眼尾下垂脸型瘦削,天生便是一副刻薄阴险相。
这个人看起来实在不算风神俊秀,也并不威武高大,甚至连一声丑得奇特都当不上。
沈谧不是没想象过这该是怎样一个人,可这人哪一个都对不上号。
沈谧冰冷冷站在雪里:“我不是沈漓,我是……来索命的恶鬼!”
骤然之间,沈谧周身的黑雾窜起来又铺开去,几乎一眨眼,整座院子都被黑雾笼罩住,银光跳跃其间像炸开的雷电,沈谧人已经栖身上去,手化作爪子把那人连着一只木头人一道穿了个串儿。
他目泛红光,额角青筋暴起,飞出了几片鳞甲来,眼尾一点红泛着不祥的妖光。
几千年累积的仇恨在这一点上爆发开来。
偷走沈漓的力量的,原来竟是这样一个鼠辈么?四百七十二年,沈漓身死至今,正是四百七十二年,这人拿着沈漓的力量修为寿元,不在这世间夹着尾巴苟且偷生,却还有脸刻沈漓的雕像?
“四百七十二具木人……”
沈谧强行压下自己□□的情绪,捏着那颗恶心的心脏,想到,“那我便算他死了四百七十三次,我要你也死四百七十三次。”
可那人却嘴角擒着笑,费劲地看着沈谧:“你……不是也没关系,沈漓很快就,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一声仿若叹息,却又一字一句扎进了沈谧的耳朵里。
又有雪开始飞了,凉风灌由上至下灌进了沈谧的衣领,一整院子盯着沈漓的脸的木头人齐齐化了灰,只有中心的那一具,端坐着,手抚上一床通体玉质的琴,琴上没有琴弦,但琴音却缓缓流了出来,像深渊下沾着潮气的雾瘴,黏腻又蚀骨。
而沈谧眼前那血流不止的人却缓缓抽身,退开了几步。
他胸口被戳了那么大个洞,透过去都能看到院子中那弹琴的木人了,但只是喘几口气的功夫,那伤便依然愈合了一半。
沈谧却只能干看着。
他脚下身边,仿佛都堆积了无形的棉花,带着古怪的、混着血腥味的气息,柔软又不容抗拒地将沈谧束缚了起来。
那些东西扒拉着沈谧,贪婪地吸食着他身上来自深渊下的黑气,甚至连同那些银光一道。
沈谧全然无法动弹。
他只能被那些看不见的力量拉扯着,跟着眼前的地面一起往下陷。
像被浸入水里,沈谧觉得自己在不断下坠、下坠。
那木人毫无章法的弹奏声在沈谧耳朵中渐渐有了规律节奏,像是某种亘古绵长的咒语,丝丝缕缕。
沈谧从指尖开始挂上了一层白霜,他暗自咬了咬后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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