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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大闹文化革命究竟是什么原因,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而我借文化革命之风,就是为了报仇。
当你急急忙忙赶到河西公社一个又一个村庄去为那些被你打倒又被你扶起的农民平反的时候,你是否也会自问: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到河西公社十余年干了怎么一回蠢事?而你能把这蠢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你当初那么卖力地干这件蠢事的客观和主观的原因“说清楚”
吗?我以为你现在说不清楚。
其实,现在根本没有人要求你“说清楚”
。
我现在想和你讨论一个问题,我做下了你认为尚未完全“说清楚”
的错误,你也做下了你根本说不清楚的错事,你我十几年来的仇视和互相伤害,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怎么看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同是一个我,既可以做一个合格的人民教师(我曾被推选为模范教师),又可以是一个凶恶的迫害革命干部的打砸抢分子(譬如对你的种种凌辱和迫害)。
同是一个你,既可以以“团长”
的名义把全公社上至支书下至会计出纳的百分之九十的干部一齐扫荡,然而你又可以以党委书记的名义给他们一个一个平反,你不觉得是一场真正的悲剧么?
这场悲剧的痛切之处还在于它是以人民的名义发生和演化着。
譬如我,是以反修防修“不吃二茬苦不受二遍罪”
的堂皇的名义去造反的。
譬如你,也是以同样堂皇的名义进行“四清”
运动的。
而这两场运动的共同结局,恰恰都使人民包括我也包括你吃了二遍苦也受了二茬罪。
我感到现在普遍滋生起一种厌恶政治的社会心理和社会情绪。
出现这样情况的原因不难理解,政治在多年来变幻莫测的动乱中最终失去了它最基本最正常的含义,变得不是于人民有利而是有害了,令人听之闻之就顿生厌恶之情了。
说句难听话,当人民最关心最崇拜的政治最后使人民终于发觉它不过是一块抹布的时候,哪儿脏就朝哪儿抹而结果是越抹越脏的时候,自然就明白这块抹布本身原来就是肮脏污秽的一块布,那么它就只能使人失望以至厌恶了!
听说你正在与教育部门的负责人做工作,想给我恢复民请教师的工作。
你的好意我可以理解,但我现在恰恰不宜去做教师的工作。
我在“文革”
中的作为可以说是臭名远扬。
我现在为自己的恶劣行为懊悔不迭。
我无法站在讲台上向幼稚的孩童去做“传道授业解惑”
的神圣的事。
一句话,我现在还不能恢复面对那一双双纯洁天真的孩子的眼睛时自尊自信的勇气。
我作过乱,我骂过人,使用的是最肮脏的语言。
我打过人,拳头和脚都使用上了。
我造过谣,不惜颠倒黑白,无中生有,以置对方于死地而为目的。
我搞过阴谋,用最不光彩的手段去达到最堂皇的目标。
我尚未从自己的心里彻底扫荡这一切人类最坏最恶劣的品质,尚未恢复到我60年代初刚刚开始做教师平作时的那种纯洁的心理状态。
我怎么能去做教育后一代人的神圣的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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