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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遗憾的是这样的事没有发生。
事实上堇也没有完成过一部有头有尾的作品。
说实话,任凭多少文章她都能行云流水般写出,写不出文章的苦恼同堇是不沾边的。
她能够将脑袋里的东西接二连三转换成词句。
问题是一写就写过头了。
当然写过头砍掉多余部分即可,可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因为她无法准确找出自己所写文章哪部分对整体有用、哪部分没用。
第二天堇读打印好的东西时,感觉上既好像全部必不可缺,又似乎一律可有可无。
有时陷入绝望的深渊,将眼前所有原稿一撕了之。
若值冬夜房间又有火炉,真可能像普契尼的《绣花女》那样用来取一会儿暖,可惜她的单间宿舍里根本没有什么火炉。
别说火炉,电话都没有,甚至能把人照完整的镜子都没有。
每到周末,堇就挟着写好的原稿来我宿舍,当然仅限于未惨遭屠戮的幸运原稿。
但仍有相当分量。
对堇来说,能够看自己原稿的人,这偌大世界上唯我一人。
大学里我比她高两年级,加之专业不同,我们几乎没有相接点,只是一个偶然机会才使我们亲切交谈起来。
五月连休过后的星期日,我在学校正门附近的汽车站读从旧书店找来的保尔&iddot;尼赞(译注:法国小说家(1906‐1940)。
作品有《阴谋》等。
)的小说。
正读着,旁边一个矮个子女孩踮起脚往书上看,问我如今怎么还读什么尼赞,口气颇有吵架的意味。
那情形像是想把什么一脚踢开,却无可踢的东西,只好向我发问‐‐至少我是这样感觉的。
说起来,我和堇两人倒是意气相投。
两人都如呼吸空气一般自然而然地热衷于阅读,有时间就在安静的地方一个人没完没了地翻动书页。
日本小说也好外国小说也好新的也好旧的也好前卫也好畅销也好‐‐只要是多少能使心智兴奋的,什么书都拿在手里读。
进图书馆就泡在里面不出来,去神田旧书街可以耗掉一整天时间。
除了我本身,我还没碰上如此深入广泛而执着地看小说的人,而堇也是一样。
她从大学退学的时候,正好我从那里毕业出来。
那以后堇也每月来我住处两三次。
我偶尔也到她房间去,但那里容两个人显然过于狭小,因此她来我住处的次数要多得多。
见面仍谈小说,换书看。
我还时常为堇做晚饭。
一来我做饭莱不以为苦,二来堇这个人若让她在自己做和什么也不吃之间选择,她宁愿选择后者。
作为回礼,堇从打工的地方带来很多很多东西,在药品公司仓库打工时带来了六打避孕套,估计还剩在我抽屉的最里端。
堇当时写的小说(或其片断)并非她本人认为的那么糟糕。
当然她写东西还没有完全上手,风格看上去也欠谐调,好比兴趣和疾病各不相同的几个旧式妇人聚在一起不声不响地拼凑成的百衲衣。
这种倾向是她本来就有的抑郁症造成的,有时候难免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更不妙的是,堇当时只对写十九世纪式的长卷&ldo;全景小说&rdo;感兴趣,企图将关系到灵魂和命运的所有事象一古脑儿塞人其中。
不过,她写出的文章‐‐尽管有若干问题‐‐仍有独特的鲜度,可以从中感受到她力求将自己心中某种宝贵的东西一吐为快的直率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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