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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盛春四月,河堤上杨柳依依,花红如火,人潮熙来攘往,季疆抱着胳膊一路走一路赏花赏柳。
这里没有天界,没有重羲和祝玄,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的声音。
最后一次,季疆将过往一切都摒弃,做个两手空空的凡人……不,可不能真两手空空,他个头高,于是摘了枝头开得最好的桃花,拿在手里把玩。
对面缓缓走来一个少女,长裙宛然,清雅的浅绿色衬得她如河畔杨柳般窈窕,因着还未出嫁,青丝披了一半在背后,没有戴什么花树发簪,异常素淡。
见着季疆,她的步子慢了下来,明眸微微一眯,露出一抹亲善的笑。
季疆看了看她乌黑的发髻,再看看手里的桃花,忽然间福至心灵,轻轻将桃花别在她耳畔。
“……好看。”
他搜肠刮肚,只蹦出来两个字。
少女低低把脑袋垂下去,一手轻触鬓边桃花,长睫毛又在颤颤巍巍,过了许久,才轻声道:“真的吗?”
她雪白的耳朵一点点红了,接着是面颊,她没有笑,更没有说话,季疆却觉她好像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喧嚣吵闹的河堤忽然间就变得无比安静,杂乱的桃红柳绿忽然间成了大团模糊的色块,河上浅薄的雾气铺天盖地罩下来,朦朦胧胧,美轮美奂。
不是花美,不是水秀,是因为她。
季疆屏住呼吸,定定看着她,心里有个声音在细语:这样不好吗?这样才好,真的太好了。
比起飞溅的血与刺耳的嘶吼,这一刻的沉默更深邃;比起烈火与寒冰交织的痛恨,这一刻的红晕更动人。
早该如此,只是不可能了。
刺耳的竹哨般的动静忽远忽近,一直在吵闹,季疆觉着自己该醒了,他还有重责在身。
父亲来寝宫说的话他都听见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一向如此。
重羲刺伤吉灯少君,就注定季疆永恒的遗憾;季疆恣意妄为,就注定父亲的不信任。
都是他自己做下的,所以他平静了,至少最后的最后,他要不负这身天帝血脉。
季疆缓缓睁开眼,月光正落在重叠的纱帐上,窗外时不时有传信术尖锐的声响穿梭,显得肃杀而紧绷。
他翻身坐起,床尾的水镜立即映出一张苍白的脸——属于重羲的脸。
季疆骤然合眼,双手重重按在脸上,片刻后再放下,水镜中便只有属于季疆的模样了。
查看伤势,运转神力,一切均无恙,季疆飞快穿好外衣,撩开纱帐,一面高声道:“外面出什么事了?”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渐近,下一刻,却是池滢的声音响起:“醒了?仙丹还真有用。”
她怎会在这里?
季疆飞快扫视四周,这里是天宫里的太子寝宫,按理说应当是父亲派来的神官里三层外三层守着才对。
明珠灯光影闪烁,池滢高挑的身影越过玉阶款款而来,似笑非笑。
她带着点儿讥诮,好像还有点儿怜悯,淡淡道:“吉灯少君连天宫大门都没进,丢下仙丹就跑了。
我还说让她进来看看你,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季疆垂头整理襟口,冷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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