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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必一直等到我死再离开。”
薛清极对自己的死来死去毫不在意,“只要知道新一轮的转世又开始就可以了。
你是凭借什么找到我的,当年的魂契吗?”
严律沉默几秒,叹口气:“是。”
他将缠满云纹的右臂举起,在黑暗中舒展五指,“它越来越淡了。
一开始我还能感应到你残魂的动向,找得也算迅速,后来就开始感应模糊,有时候找到时你已经不小了……你也算是走运一回,再拖一段时间不重聚魂魄,我都不确定还能不能再找到你了。”
他中间含糊地拐了个弯。
因为找的速度慢了,有几回找到薛清极新的转世时对方已经有些年龄了。
残魂转世是注定痴傻的,再倒霉一些生在垃圾人家或者直接被抛弃,找着的时候已经吃了不少苦。
严律自个儿是个妖,活得很久,却还是看不透人活在世上的这些悲苦,尤其是当一些苦难是人自己的同类造成的。
薛清极似乎知道他略掉没说的是什么,并不觉得怎样,反笑道:“原来如此。
我也很稀奇,没想到当年的魂契竟能维持到现在——我魂儿上你留下的印记已经没有了。”
“转世那么多次,早就没了。”
严律哼笑道,“当年结契时动用了仙门掌事才知道的秘术,现在那玩意儿也已失传了,这种找魂儿的灵兽小辈儿都已不认识了。”
他说着又用剑指抚过右小臂上那块空缺,一只两耳竖起四爪乱蹬的小兽幻化而出,在黑暗中欢快地奔向另一张床。
薛清极抬起手,小兽温驯地在他的指尖停顿片刻,浅色荧光映在他的眼中凝成小块光斑,让他仔细看过后才融进他的皮肤。
“怎么这么多年,你捏出来的还像狗?”
薛清极忍俊不禁。
严律不耐烦道:“滚!”
“妖皇何必大动肝火。”
薛清极无辜道,“既然已经失传,你又是怎么让这魂契维持至今的?”
严律将烟头按灭在床头的烟灰缸,抬手将空调温度调得更低,打着哈欠道:“自然是有办法的,我有什么办不到的。
睡了,明儿一早还得奔小堃村去。”
他说完捞过脚边被子,黑暗中窸窸窣窣地盖好,翻了个身背对着薛清极闭上眼。
这回他倒是睡着了,隔壁的呼噜声也没能阻碍他沉睡,睡前依稀感觉到薛清极还醒着。
屋内还有一人呼吸,他却睡得很快。
起先只是昏沉沉的梦境,后边儿又急速变换,梦到他在弥弥山上时午睡苏醒,头发被绑成了几股小辫儿,他气得在屋内乱走,喊钺戎来给他拆辫子。
钺戎的面容他早已记不清了,只能勉强回忆起个轮廓,依稀觉得还是壮年时的模样,那会儿妖并不需要收敛自身气息隐入人群,钺戎的双眸仍是竖瞳,见妖皇大人又被绑了小辫儿,乐得不行,咧嘴露出对儿蛇牙,被严律一把掐住脖子,差点儿把牙给掰下来。
他俩正在房内兄弟相残,走廊上转出个少年,像是刚练剑回来,俊秀的面孔仍有汗珠,眼尾的泪痣显得格外灵动。
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过严律又被编起来的头发,露出了然的神色,又移向快被严律掐死的钺戎,无视了对方求救的眼神。
少年一手提着剑走进来,钺戎如蒙大赦,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脚底抹油地跑了,临走前将拆辫子的任务转交给了提剑的少年。
严律气尤未消,一手撑着头侧躺着骂娘,少年却跟没听到似的,走到他身后端正地跪坐下来,将入门剑摆到一旁,伸手去撩严律的头发。
练剑的手擦过严律的耳廓,薄茧刮得他痒痒。
他在梦里和少年交谈,少年轻声问他:“我已拆了你十几根长生辫,你还会长命百岁吗?”
梦里他理所当然道:“给我编辫子的都死了我也会活着。”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话好像并没让少年高兴,反倒引起他不知为何的不满,手下力道没把控好,扯得严律头皮一疼。
这疼顺着头蔓延开去,震动整个身体,耳边传来嗡鸣,渐渐又变成水滴滴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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