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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老夫人泣不成声,“……大人说此话,不是在诛老妇人的心吗?现在他入了歧途,连老妇人的话都不听了,想必也不会听大人的话,老妇人一直没脸见大人,若非时日无多,老妇人今日也不可能求见你们,请容老妇人自私一回,我们王家就剩他一个了,今日老妇人挟恩求大人,不论他犯下多大的罪孽,请大人看在他老子的面上,给他留条命,别让我王家绝了后。”
她深知自己这恳求有多无礼,可她别无他法,从他收用了那个长得像雪浓的翠妩,她就知道他这孩子心彻底坏了,他敢跟沈宴秋对抗,沈宴秋是首辅,他不过是个户部小小主事,纵使有皇帝看重,开罪了沈宴秋,沈宴秋要他性命比要一只蚂蚁还容易。
雪浓见过几回王家老夫人,她对王昀当真是竭力袒护,以前雪浓羡慕过王昀,这样为他顾虑周全的家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可现下雪浓却是另一番滋味了。
王昀这种人自视甚高,有着读书人的清高自傲,这本不是什么大毛病,若家里有人能管束,也未必会坏了性情,可错就错在,他家中的长辈都过于倚重他,他被寄予厚望,自小就被灌输着只有他能撑起这落魄的家,所以他在读书上极为刻苦勤勉,他不容许自己再有落败的时候。
他听不得雪浓的诋毁轻视,又在比他更有能耐的沈宴秋面前抬不起头,这么多年,他只在他们身上碰了壁,若他还是个几岁大的孩子,沈宴秋尚能严厉教训,让他清楚对错,可他已是将及冠的年纪,沈宴秋纵使还是他的先生,教训只会徒增他的憎恨。
王家老夫人见沈宴秋没有应答,又转向雪浓,道,“是昀哥儿识人不慧,他对不住您,我替他跟您说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
雪浓受不起她这般言语,勉强维持笑容道,“您话严重了,我和王大人连句话都不曾说过,不过是点头之交,他哪里就对不起我了。”
王家老夫人一脸愕然,旋即就悲怆泣下。
雪浓想安慰她。
沈宴秋道,“殊玉,你先出去。”
雪浓捏紧帕子,不想走。
沈宴秋眼神安抚她,她才不情愿的退出了房门。
孙氏见她从房里出来,赶忙招呼她上堂屋去坐一会,王家不比沈家家大业大,王家的屋舍没多少,待客也只在前面的堂屋,若是女客,便可在孙氏自己的东厢房坐坐,闲置的几间客房都落了灰,也不方便让客人进去。
放以前,孙氏也瞧不上雪浓,一个侯门养女,轻佻不自重,桃夭柳媚的,根本登不上台面儿,做姑娘时,就有攀高枝的心,后来在沈家,她还亲眼看见过沈宴秋从雪浓房里出来过,那时候两人可没成婚,谁知道他们在里面干过什么勾当,孙氏还想过王昀能娶到雪浓,后来沈宴秋娶了她,当真五味陈杂,一时庆幸王昀没做这活王八,一时又唾弃沈宴秋老牛吃嫩草。
现下雪浓都成了首辅夫人,出门在外呼奴唤婢好不张扬,孙氏纵有诸般不顺眼,也得小心伺候着。
孙氏和温云珠在堂屋里做陪,茶水点心也摆了一桌,唯怕招待不周,惹她不快。
雪浓没动那些东西,道,“一日三餐,可能吃下?”
她问的是王家老夫人的食量。
孙氏揩了揩眼角,做出难过的姿态,摇头道,“左不过是能吃一点是一点,我也知道,母亲是想挨到昀哥儿回来见最后一面,已经往应天府递了信,不知昀哥儿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雪浓和王昀可以说是结了私仇,但王家老夫人同她无冤无仇,她同情老人家,想见的亲人不在身边,若王昀没那么急功近利,老人家也不必受思念之苦。
孙氏看她神态淡漠,不用脑子想也明白,他们王家人怎么,她这位首辅夫人岂会在意,不过是客气的问上几句,孙氏也不会真以为她是关心王家老夫人的死活,莫说她了,就是孙氏自己也不太伤心,早几年,这王家是老太太一手管着的,老太太把家里管的井井有条,孙氏却无用武之地,还处处受老太太辖制,现在老太太要不行了,孙氏也松口气,王昀将来有好前程,他们王家只会越过越好,她这个当家人谁也不能抢了去。
这时候孙氏的婢女进来,告诉孙氏说庄子上送了一些活物来,孙氏便起身出去了。
堂屋里就只坐着雪浓和温云珠,温云珠恨她,宣平侯府没了,周氏和温德毓还关在牢里,自己在王家受尽折磨,而她却养尊处优,随行处就有一堆奴婢跟着,比之前的几次还要威风。
雪浓眼神都没落给她,使了个丫鬟出去看着沈宴秋什么时候出来,这王家她也没耐心待下去,只等沈宴秋同王家老太太说完话就走。
温云珠眼睛通红,两手揪紧了衣袖,父母入狱,舅家被抄,哥哥惨死,王昀不帮她,她已经孤立无援,她瞪着雪浓道,“我家纵有万千的不是,也把你养到大,你飞上枝头以后,却反过来报复我们,你还是人吗!”
雪浓慢慢转过眸看向她,她真是委屈极了,好像她是无辜的,雪浓才是歹毒心恶之人,雪浓微弯唇道,“温夫人,你我认识么?”
温云珠想说认识,可是外面人都知道,雪浓是沈家三房的养女,和宣平侯府没有一点关系,她再斥责,再叫嚣,也伤不到雪浓半分,她在雪浓眼里就像个笑话。
雪浓道,“你若说的是你娘家宣平侯府,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私藏赃款被发现,这能怪的了谁?”
外面丫鬟进来,“二少夫人,二爷出来了。”
雪浓从座上起来,要出去。
温云珠再恨不得她,急忙抓住她,哭道,“雪浓姐姐,看在我们家养育过你的情分上,你救救我父亲母亲吧,还有十来天,他们就要被流放了……”
雪浓僵立着,须臾跟她道,“那不是养育,那只是在圈养卑贱的阿猫阿狗,打断她的手脚,堵塞她的七窍,让她匍匐在地,做一只任人摆布的听话傀儡,你怎么能指望一个傀儡去救主人呢。”
温云珠错愕道,“……你、你竟然这么想我们,我们何曾亏待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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