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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箫娘提起薛涛笺,通篇不认得几个字,只得讪笑,“我没读过书,姑娘这纸上的,是我认得它,它不认得我。
这‘悲人’是谁?悲什么呢?”
绿蟾些微败兴,收回笺搁在案上,凄凄笑,“就是打个比方,你说,成日吃了睡,睡醒了逛,逛累了又睡,悲不悲呢?”
“这有什么好悲的?我们想过这日子还不能呢!
依我呢,倒想像姑娘说的,每日闲吃闲睡,可我若睡了,叫家里那两个汉子吃哪样?”
绿蟾见与她说不通,摆摆扇,使丫鬟搬了根杌凳在榻前,两个上下对坐,“你不认得几个字,从前如何学戏词呢?”
“都是师傅念几遍,我们记在脑子里。”
箫娘篮子里拿了几条帕子来,一一摊在手上与她瞧,“姑娘使我做的帕子,瞧瞧中不中用?”
有绣玉兰花的、荷花的、木芙蓉的……说不上多好,总还过得去。
绿蟾也不是非要叫她做,不过是发善心,许她个活计谋生。
便笑笑使丫头收了,又端了八分的攒盒来,里头是八样果脯点心,请她吃,“我听见说你家泠官人升了教谕?”
提起来,箫娘便有几分骄傲,仿佛这是她能在绿蟾这等天生富贵的闺中小姐面前,唯一拿得出手的优势。
因此她抬了下巴,目光没一丝闪避,“我们泠哥儿学问好么,迟早的事情呀。”
绿蟾未曾见过席泠,倒常听见他二甲进士的出身,点头附和,“像泠官人这等满腹文章的人,自然是要高升的,你有福气。
听说何家的何小官人与你们泠官人十分要好?可惜我家兄弟还年幼,否则与两位饱学之士结交,也能长不少学问。”
“何小官人与泠哥儿往前是同窗呀,两个人一道在儒学读书,又一道往顺天府殿试。”
一亩清荫半撒松窗,映着绿蟾满眼神往,“两个人都考了进士回来,真是好。
可惜我不是个男儿身,我若是男子,也往隔壁去,与他们讨教诗文。”
箫娘见她如此这般爱诗爱文,倏忆起往前在仇家,每逢节下亲戚来往,因太太后家高门,来往无不是仕宦书家的小姐。
姑娘们设案围屏,请了她们做戏的去唱,她们在上头给人取乐,姑娘们在下头舞诗弄文,好不雅致。
思来,便有一股怨嫉阗在肺腑,怯怯问绿蟾:“我不大识字,倒不懂,这诗文到底有什么好的,怎的你们爱得这样?”
绿蟾摇扇笑笑,“你唱戏,词中有情你总是明白的。
你瞧那些个繁琐的离情别绪,拟几个字表来,既简单,又有深意,是不是比说一大筐话更有意思些?”
箫娘沉思半晌,抬起美目,“您这样一讲,倒叫我想起《西厢》一句词来: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生前酒一杯。
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我那时候背这词,还问师傅‘这眼怎能流血,心怎会成灰呢?’后头想来,真是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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